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瓶邪】20150 BY D.C.WOLF／破晓·晨光 【1】 他一直都觉得，不太真实。 眼前隔着一层玻璃泡在营养液里苍白俊美的男人，竟然还活着。他看着仪器上的监控数据，旁边解语花问他：“吴邪，这就是那个遗迹里的古代人？”吴邪心思全在那个闭着眼睛的男人身上，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解语花看他的反应简直好笑，拍了拍他：“喂，回魂了！”吴邪却喃喃道：“小花，这人真漂亮。” ……那，倒是真话。这是从长白山遗迹里面发掘出来的沉睡男子，身边都是干尸，只有他完好无损。而且还活着，除了腕骨骨折外，修长匀称，破破烂烂的布料下是冰凉却确实在起伏的胸膛。古代遗迹里还能挖的出活人，这消息简直要乐死那群科学家。吴邪是长白山遗迹发掘组一员。他是全程看着那个男人被人慢慢地运出来，柔若无骨。明明是个男人，却只能用柔若无骨形容。他被马上加急处理，离自己一直很远，吴邪超想近距离看看这个男人，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人他很熟。但直到现在做数据采集，他才有机会隔着玻璃看他。 那个男人被放进研究所已有一星期，身体检查全部正常，证实确实是人类。不过新陈代谢比常人要缓慢近十倍。大脑掌管记忆的区域有先天性萎缩，不过不严重，整体健康。可他就是不醒，全世界就他一个古代人，又不敢用强的怕损伤。最后只好把他先泡进特制的营养液，封存起来待其自然苏醒。 吴邪注意的却不是一旁监控面版上的各项生理数值，而是这个古代人本身。黑发，亚洲人面孔，十分的……英俊，肤色苍白，胸前在特殊药水处理过后出现一只麒麟的纹身，暂不明其意义，右手食中二指异长。他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这个世界里现在是冬季，他趴在冰凉的钢化玻璃上却不觉得冷。 解语花看他看得入迷，也懒得打醒他了，只是随手在监控板上输了几个数字，然后道：“行，既然你这么想看，夜班就靠你看着啦，我去偷懒，没死别找我。”本来惯常和他损几句的吴邪这次就像丢了魂一样看着那男人木然的点点头，然后就看到男人的嘴边飘出个气泡，半透明的面罩后面嘴唇似乎动了动。仔细一看，却又好像没有反应。吴邪揉了揉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古代人那么着迷。 自古代人神秘灭亡起，文明就产生了断层，虽然根据考古发现现在和以前是大致相同的体系，但是毕竟，中间隔了几乎有万年的空白。吴邪他们都属于第二批人类了，因为对第一批一无所知，所以对古代人科技化程度的推测从未停止过。而今突然找到一个活过万年的古代人，吴邪把这关注勉强归结于好奇。 ……是啊。 现在已经是20150年了，万年以前高度繁荣的文明突然的灭绝，多少会让人好奇理由吧？ 小花一走，巨大的，像鱼缸一样的安置处就只剩下吴邪和那个沉睡的男人。营养液在散发着蓝绿色的幽光，那人看上去便十分柔软的黑色长发在里面随液体流动而动。吴邪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这地方的寂静轻飘飘的压下来。就算是珍贵的古代人，也肯定一辈子要呆在这个研究所里，死后还要被研究，一把黑发没准会制成标本供人展览……吴邪皱了皱眉头，把手贴在那人脸的地方，忍不住道：“你冷不冷？”尽管有点像自言自语，他还是继续道：“你要是醒着……至少我们还能聊聊天。” 那个男人还是闭着眼。 吴邪望了一会儿，无奈的自己笑起来。也对，自己够傻，先前科学家想了那么多方法都叫不醒他，他就这么睡了一个多月。现在自己的声音都不一定会穿过玻璃和液体传过去。他转过身，拿起工作台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在这种午夜才有机会抛下工作这么安静的待一会儿，哪怕那个男人继续沉睡，吴邪也很享受这段安静的时光。 他没注意在他身后，监控面板的数值突然变了，面罩后面咕嘟嘟的滚出更多气泡，男人皱紧了眉头，睫毛颤抖了一下，喃喃道，吴邪。 一片安静中，吴邪又喝了一口咖啡—— 警报尖锐的爆鸣声突然响起，吴邪吓得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全喷出来，慌忙回头，就看见原本蓝绿色的光全部被警报光的鲜红替代，那个男人竟然动了——！吴邪心里简直都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太过慌忙之间杯子都翻了，也顾不上擦杯子赶紧一手抓着对讲机扑过去趴在玻璃上：“02200059号醒过来了……！”他还没说完，就在尖锐的警报声中隔着玻璃看到男人弯下腰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 他盯着自己—— 吴邪的瞳孔缩紧了。 这震撼太强了。吴邪看着那男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乌黑，纯粹。那目光好像很温柔，又好像很悲伤。小花听见声音迅速开门进来：“吴邪！”看见的就是这样——那个古代人挣断了大部分检测管，检测管口带出的空气在营养液里卷起一堆气泡。趴在玻璃上看着吴邪。而吴邪，已经跌坐在地上，手里还举着不停问“怎么了！”的对讲机。 解语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对劲，二话没说摁了墙上一个开关，弹出来一个手柄一拉，顿时黑乎乎的安置处所有的灯都大开，随即那男人身上所有的连接管都统统断开，离了呼吸面罩，男人马上闭住气，却也难受的捂住喉咙，怎么也不肯离开那个位置，就是隔着玻璃看着吴邪，吴邪也终于回过神来，继续道：“他……他醒了过来……现在状态看上去……还不错……”门口已经冲进大批的安保人员，解语花上去就扶吴邪：“你快退后！”接着就要去摁控制面板。 “等等！”吴邪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阵莫名的急，抓住小花的手：“他……你就这样……他看起来……” 长时间的没有氧气已经让那个男人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一只手对着吴邪的方向五指张开，那两根异长的手指看的无比清晰。在不断搅起的气泡中吴邪看到男人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小花把他拉后点道：“别担心，你忘了营养液也可以供氧的，等这家伙憋不住了吸一大口就行了。”吴邪道：“我知道！可是……” 可是…… 吴邪也不是没进过医院，医院里对于需要避免进食的伤患就泡进营养液里。的确是获得的了氧气，但是让液体充满肺部的感觉和胃镜一样糟糕，当然充满之后另当别论。现在这个男人现在也正在这个无法适应的状态，明明应该没事，但是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吴邪就忍不住上去对着他喊：“没事的……！” 男人挣扎到后面反而不挣扎了，目光沉沉的，带着一种看不懂的神色望着吴邪，然后咳出一大个气泡。吴邪知道这就算是基本上充满了，那个古代人应该意识到这是没问题的了。警报声渐渐微弱下去，后续科研人员也都冲进来开始做数据监测。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趴到玻璃上去了，愣生生的看着那人，那人从头到尾就只正眼看过吴邪一个人，现在居然还对他皱着眉头扯出一个很微小，但是确实是柔和的微笑。好像全天下就他们而已。 “我成功了，吴邪。” 谁也没看懂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只看见他挪了挪手，把五指和吴邪摁在玻璃上的那只手对在一起。 —————————————更新———————————— 等一切闹哄哄的都安静下来，吴邪又被挤的很远，他算不上什么一线人员，这种检查的时候自然轮不到他上前。前面人挤人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不过吴邪靠在墙边也看不见。解语花端着两杯热咖啡来，递给他一杯，看热闹般的也靠在他旁边的墙上，笑道：“你小子，惹麻烦的功力还是这么强。” “小花……”吴邪无奈的喊了他一声，解语花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我就走了那么一会儿你就遇到那么多状况，下次可不敢再放你一个了……不过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晚上精神不好？” 吴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刚刚一直在出神的原因让小花这么问了。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大概吧……” ……大概吧。 他很难说清楚这个古代人给自己带来的感觉，陌生又熟悉。解语花顿了一下，很轻微的说了什么，他没听见。心思又不在那里，全想着那个男人。 明明并不是让人感到亲切的长相，有些冷冷的感觉……然而还没等他细想，前面又一次嘈杂起来。好像是那个古代人对实验表示出了抗拒，吴邪看着身着黑衣的安保人员挤开了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不由得心里一揪。这帮家伙只知道开枪，就算是麻醉针，多挨几枪也是会有危险的。 不过人挤人的，他们还是看不见。记者挤不进安置处，现在大概已经把建筑物围的水泄不通。一旁的监视录像正在被反复播放，画面里的吴邪一次次的被惊吓到，又一次次的贴近玻璃坐着。水中摄像机拍到的男人则是一直缩在画面的一角，动作被气泡遮的模模糊糊。 前面的人群传来尖叫声，吴邪的神经又一下子绷紧了。好像有什么从人群中飞出来，而刚要放下杯子冲过去的吴邪却被解语花拉住了，吴邪皱着眉头回头看小花，看到的是解语花把他粉红色的手机递过来，上面是一个话题标题：【世界唯一神秘古代人，苏醒】（组图） “什么意思……？”吴邪压低声音问他，却看解语花笑了一下。那个笑——并不是真心的在笑，他指指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那个古代人，然后皱起眉头道：“吴邪，你知道吗，这个人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吴邪惊了一惊，随后镇定下来，他们头上的摄像头毕竟还在工作，虽然没人会注意角落里的他们。他本以为那个男人只给自己带来了微妙感，没想到小花似乎也觉得他不太对劲。不过他自己的感觉和小花的感觉又有些不同，他并没有觉得那男人“不好”。 “怎么说？” “我们，不光是我们两个，这里所有人都制不住他……我有这样一种感觉。”解语花的手指移到他手机屏幕的右下角——那是【发布】键的位置。意识到他要公开古代人醒过来的消息和面容，吴邪马上抓住了他的手：“……你疯了？！这是保密的……”解语花却道：“……我总觉得，如果不让全世界都看住他……会出事。” 吴邪扭过头去担心的望了人群中一眼，还是看不见，但是他听到更多的尖叫。 “无法挽回的……坏事。” 狭窄的天窗透出浓重的像要滴出来一样的夜色，那个“鱼缸”里的营养液已经被排放的一滴不剩。砰砰的枪声不停的响着，吴邪心里一跳，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一切都感觉像是个并不真实的梦。但他犹豫了几秒，把解语花手里的手机慢慢抽出来，关了机。 “不会的。” 小花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拿回来，放进口袋里，就在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从人群深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呼唤： “吴邪。” 不响亮，却是那个古代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让吴邪来。”他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第一句是因为喧闹而未曾听清，那么这一句，就是在绝对的安静中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吴邪顿时傻了，而认识他的人都纷纷回头，很快，在震惊与窃窃私语中，人群给他让开一条道。什么样的目光都有，骤然成为目光的焦点吴邪很不习惯，顺着让出的那条道看过去，那个有着黑色长发的男人赤裸着身体，站在一堆几乎是废铜烂铁的机械旁边默默的看着他。 他就只是看着他。 吴邪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他明明平时有些轻微的近视的，不知怎么的今天视力那么好。很明显的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眼睛，还有他苍白的皮肤，水珠蜿蜒而下，左胸是踏火焚风的麒麟的纹身。 几个原来算是权威的老科学家顿了一顿，马上就有一个走上前来，把一只注射器塞进吴邪手里然后嘱咐道：“给他打一针，告诉他，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吴邪看着那男人的眼睛木然的点点头，老科学家长得也算慈眉善目，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去吧。” 去吧……去什么？这种事情…… 但是他还是往前走了，走的不算快，也有些小心。他看到了一地都是被打的倒在地上的安保人员，还有到处插着的麻醉针，不少金属管道有像被人捏断一样的痕迹——那个男人毫发无损，古代人都是这么强悍的么？这些肌肉堪比铁板的安保人员都无法动他分毫，那自己撞上去这不是找死？ 显然挤到第一线的群众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不少人用一种几乎是悲悯的眼光看着吴邪。那个男人站在一块完好的地面上，周围十米之内一个人都没有。他静静的等吴邪走过来。吴邪低着头只盯着他的胳膊，没敢抬头，走到了……像得了结巴一样：“这……这位……呃，小哥？” 他看见那个男人的手抖了一抖，然后是一声低低的嗯。 好像没有那么坏脾气？吴邪终于敢抬起头来，但这回差点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给吸进去——真的……很好看，虽然这个人一直就面无表情，仍旧让人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要一口气说出来。 “咳咳。”旁边有谁咳嗽了一声，吴邪这才回过神来，忙举起针管道：“接下来我们要给你注射一管镇静剂……呃，只是个身体检查而已，没事的。” 然后现场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围观的人群都朝后退了退，似乎是怕这个古代人再次发狂。吴邪心里也怵得慌，不过，那个男人很平静的伸出手，递到吴邪面前。 吴邪傻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慌忙开始扎针。 其实这个吴邪做的并不是很好，不过幸亏这次吴邪扎准了，这男人倒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打完药后，几乎是马上就向前栽倒。吴邪简直都怀疑这不是药效，赶紧上去扶住他，抱着一个光溜溜的软的几乎不像话的大男人，吴邪自己也觉得……不大对味？于是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给他披上。 在场有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似的，旁边有人喊起来：“好了好了小兄弟你继续抱着他——其他人拿器械，准备检查——！” 【2】 “编号：NO.02200059 性别：男 身高：180CM 体重：75公斤 整体健康程度：优秀 具体各项：…… ………” 听着电子音没有起伏的读着那份古代人的身体检查报告，吴邪坐在一个陌生的办公室里忐忑难安。些微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面投下来。一个办公桌之隔同样有一个人也在听这份报告，不同的是他这个带墨镜的上司显然是用一种听相声般的闲适感来听这份报告。同时他的胳膊下面还压着一叠纸——吴邪知道，那大概是自己的履历表。 他从昨夜出了这件事之后一直没能离开研究所。记者堵的水泄不通是一个原因，他自己被重点关注了同样是一个原因。而这一切都是由那个古代人引起的——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对吴邪一个人表示出的亲近与配合太过不合常理。而联系吴邪平时那无足轻重的工作角色，一般人都会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这个叫做吴邪的小研究员对那个古代人做了什么手脚？然而监视录像显示的画面又太过正常，让人简直匪夷所思。因此平时绝不会引人瞩目的研究员吴邪受到了空前的特殊对待，项目的总负责人赶来之后就指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想也知道，总不会是去喝茶的。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带一副墨镜活像个流氓的家伙转身就走，吴邪却不得不抬脚朝那条从没走过的走廊移动，那个总负责人怎么看怎么吊儿郎当，回头看了吴邪一眼，吴邪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人的办公室非常的乱，各种繁杂的文件堆在一起，表格，图纸，报告，然而除了这些专业的东西，再私人一些的东西真可谓一个都没有。旁边摆放的电脑上面开了几个编号也是以0020开始的文件夹，头顶上一盏日光灯，吴邪就坐在纸堆中的一张椅子上，低着头，十指交叉。 简直像是……关禁闭一样。 他又想到那个男人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睡得非常的安稳。然后他就被拉开，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把他运走去做身体检查。水珠的湿冷感和体温的温暖感还滞留在皮肤上，他无意识的维持了那个接人的动作很久，才放下手来，转身出了安置处。 那时候，小花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有些人围上来问前因后果，吴邪什么都不想答，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把一个不知道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却没有人相信。 一直坐到临近早晨，那个带着墨镜的家伙终于也到办公室来了。他很熟练的把一叠纸扫到一边去，手里拿着一个U盘。也没管吴邪，就这么在办公桌后面坐下了，然后插好U盘，点了几下，看了一堆什么东西之后，突然发问：“你叫吴邪？” 吴邪点点头。 那个家伙就笑出了一口白牙，然后道：“我是你黑领导，嘿，小子这下你出名了。” ……这人姓黑？黑什么，黑眼镜吗？不过吴邪没说什么，只是盯着他，他也就不说什么，又点开一份东西。于是电脑里传来一个声音，把那个古代人的身体报告读了一遍。吴邪一直从半夜活活坐到了清早，现在反应都迟钝，等读完，又看了这黑眼镜一眼。 黑眼镜吹了声口哨，然后道：“知道吗？这家伙醒过来，看不到你，又开始拒绝合作了。” 吴邪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原因……” 黑眼镜挥了挥手：“我想你也不知道，不过不要紧，我们用了差不多能药倒一头大象的量把他又药倒了，现在他捆的比精神病人还严实，还有人一天24小时不间断看守，他就是超人都出不去。” 吴邪一下子抬起头：“这也太……！” “太什么？”黑眼镜双手支着下巴，突然沉着声音问，嘴角边一抹微笑：“一个实验体而已，名字都没有，只能用编号命名的事物，哪怕和人再相像也不一样！再说，你知道他的杀伤力有多大么？进医院的已经有十五个人了，就算他真的是人，现在也该断定为重罪，进大牢蹲着了。” 吴邪被噎住了，他下意识想反驳你们只不过是吓到了那个人，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哪里来的立场和依据说这些？黑眼镜不等他反应过来接着道：“除非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吴邪警觉起来。 “除非你很清晰的知道，他就是个人，不会有太大的杀伤力。”黑眼镜笑的又灿烂起来，道：“你知不知道呢？” 吴邪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他听明白了这黑眼镜的意思。他也同样怀疑自己对这个古代人做过手脚。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就这么……” “嗯。”对方回应了一声，随后道：“我也看不出来你这人到底有什么好地方让那家伙对你一见钟情……”黑眼镜很装逼的转着笔，隔着墨镜都能看见他眉毛挑的老高。吴邪紧张起来，他为了不靠家人养活自己特意跑到北方来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职业，要是因此被炒掉就不得不向家里开口了……大概是吴邪紧张兮兮的眼神逗乐了黑眼镜，他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指指他的桌子：“来，把你的所有私人物品扣这儿，然后你就可以走人了。” 什么意思……！吴邪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但是黑眼镜随后道：“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说，我想提你当一科科长，这种高度保密的职业不好意思你可不能带任何私人物品进去。” 吴邪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保持着警觉的状态瞪了黑眼镜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惊愕道：“我？！” 一科科长就是直接负责看护古代人的职位，居然就被这么调过去了——吴邪这可不止升一级，大概是连跳三级的概念。黑眼镜道：“废话，你说那家伙除了你还听谁的？马上上任，安抚下来了就不用绑上。”吴邪心里一阵喜，二话没说就开始掏口袋，黑眼镜突然笑得痞起来，然后摇了摇手指：“NO~NO~NO~” 吴邪又是一愣。 “连衣服，也得换~！” —————————————————————————————— 吴邪穿着一身消毒过的工作装坐到那个古代人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 没有吃早餐的肚子有点儿饿，不过没关系，他给他自己还有这个古代人一起带了早餐过来，营养简直不能更均衡。这里没有窗，尽管是8、9点的时候，仍然需要日光灯来维持亮度。吴邪小心的把这人身上的所有束缚带解开，被绑的如同婴儿蜷缩一样的身体就松开来，翻过来。然后，吴邪骤然对上一双清醒睁着的乌黑双眼。 “你……”他有点儿惊到了，没想到这人没睡。但他也不动，就是盯着吴邪，安安静静的躺着。这里还有监控设备，一切对话也都会被录音，吴邪不好多说什么，继续帮他解开束缚带，随后道：“呃……以后……以后我就负责你的起居了小哥，没事儿的，至少我会尽力让你没事儿的……”古代人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反应，吴邪讨了个没趣，认命的闭上嘴，安静了好一会儿却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张起灵。”他道。 “我叫张起灵。吴邪，我爱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黑瞎子在屏幕后面笑的差点儿栽到桌子底下去。 吴邪瞬间就傻了，手里还拿着一大捆解下来的束缚带，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然后他在想——这家伙……莫不是有病？ 但被怀疑有病的那个人却像是如了什么愿一样，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觉察出他的放松，吴邪倒是僵硬道：“这位……小哥，我是男的。” 对方没有回应。吴邪更加僵硬了，只要这个叫做张起灵的古代人不说话，他也就没话可说，他只能接着找话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这人表完白之后，就好像又哑巴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吴邪瞧，一个字也不说。吴邪被他盯的头皮发麻，从旁边拖过记录表给“精神鉴定”上面也打了个勾。突然之间，他们就好像变得无法交流了。吴邪浑身无力，这哪里是什么特殊对待，十有八九是这人脑子有病加上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自己吧！那个黑眼镜也是个怪人，每一句话都显得前言不搭后语的荒诞。他有点儿累了，然而他的工作就是和这人打交道，他还不能走——至少下班前不能走。无力的看了空空如也的墙壁一会儿，他把早餐盘子推过来，轻声道：“吃点什么吗？” 张起灵坐起来，乌黑的眼眸一直没离开吴邪的眼睛。吴邪被他盯的不得不看别处，不知道为何，他几乎是不敢直视这样一双纯粹的眼睛。太深了。张起灵没有伸手拿那两个面包，反而是伸向吴邪的身后。当吴邪觉察到他的目的是那份记录表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的时候，已经晚了。 张起灵已经可以看见上面的内容了。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继续看着目光复杂的吴邪，很轻易的就挣脱了吴邪的力道。吴邪看到他苍白细瘦的手臂，上面一个个的都是针孔，隐约甚至可以看见静脉的走向。他纤长的手指翻了两下那份报告，然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吴邪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缩了缩脖子。 也对。 现在的吴邪不会明白自己，在他眼里自己和疯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这句话他还是会说，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他已经在那时候错失了向吴邪说出这句话的机会，他不想再错过一次。 不过……这个世界……张起灵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皱起眉头。他总觉得哪里并不太对，事实上，这个世界违和的地方太多，但他不愿意深究。 有吴邪就行了。 吴邪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带着一点小心和一点好奇，打量着自己。张起灵把记录表还给他，他接过来，就放到张起灵够不着的地方去了，然后踌躇了一会儿，才道：“呃……小哥，我朝你介绍一下我们这儿的状况……呃，现在是20150年，你在Z国科研院东北分区，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在长白遗迹里。” 终极也成为遗迹了啊。张起灵没什么障碍的接受了他说的话，吴邪反而不太适应。这小哥真是太淡定了点吧？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什么不适的反应都没有，整天就瘫着一张脸也他妈看不出喜怒哀乐。他简直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是古代人，然而他来时身上那万年的灰尘和花了几十台大型起重机才终于打开一条缝的青铜大门却又明确的无法否认。如果真是某种精神疾病倒说的过去了，疯子没什么怕的嘛。才又肯定这人有病，张起灵就又说话了：“……吴邪，我受过情绪控制的训练，但我不是疯子。” 腹诽人家一下子被看穿，吴邪也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张起灵仍然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继续道：“你很累？” 吴邪怔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拇指放在嘴唇上，道：“你不休息，我不会配合你们的研究。” 要问的东西比山还多，如果人家不配合，那还真没什么办法。吴邪心里急起来，忙不迭道：“小哥……！我这是工作时间，哪有人上班时休息的？”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就倒进枕头里什么话也没了，任凭吴邪在后面小哥小哥了好久，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吴邪懊丧的妥协：“行，那我一个小时后再来。” “就睡这儿。”张起灵又道。 睡这儿……个屁！吴邪还没傻，这回推脱了一句不用了拿起一个面包就要走。然而刚站起来，刚刚一直很安静的张起灵突然猛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然后狠狠一拽，吴邪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一下子被放倒被箍在一个柔软异常的怀里。试想，一个身怀绝技的看上你的疯子突然把你抱的死紧，你的感觉会好么？不可能。所以尽管吴邪靠到的身体莫名的比姑娘还要温香软玉，他却浑身僵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挣扎起来吼道：“……放手！你听见没有？！” 背后的人手臂反而收的紧了一点，吴邪感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脖颈间蹭了一蹭，然后抵住了自己的后脖颈。吴邪越发的觉得毛骨悚然，可是这人的力气真是大的惊人，吴邪怎么挣扎都无果，恨得放狠话出来：“你放不放？！不放我叫安保了！” 那两条手臂收的更紧，几乎要勒进他的骨血里。事实上吴邪胳膊被箍着连紧急按铃也够不到，只能寄希望于监控里的人察觉到这异状赶紧过来。他明明应对过比这更难应付的局面，但他头一次那么紧张。别说在这人怀里睡觉了，他连靠近这人都会感觉到一阵阵的心悸，没有理由，没有解决方案。他等了好久，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徒劳的在张起灵怀里挣扎，很快力气耗尽，这种扭动的意图变得轻微而且淫荡，【朝三胖致敬…！】却仍然在他怀里。后背紧贴胸膛的姿势，两人的心跳都很快。 “……吴邪。” 后面的人突然很轻很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异常的低沉柔和，和他冷硬的外表简直大相径庭。 “……相信我。” 还有那压在层层冷淡底下的，浓重的悲伤。 他以前从来不需要担心吴邪对他的信任。吴邪总是无条件的信任他，哪怕他会对自己生气，会愤怒于自己的隐瞒，会不放心某些提出来的方案，但他永远是几乎一厢情愿的相信着，不如说迷信着自己。 他这辈子也只对吴邪撒过一个谎，但是就这一个，他都后悔的恨不得向着吴邪跪下来，是他最后害了吴邪。他永远也忘不了终极的业火焚烧到吴邪身上的模样，那是他的噩梦。无论他怎么想办法，吴邪还是在他眼前浑身燃着冰冷的火焰痛苦的死去。他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用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喊着小哥小哥……慢慢停止了心跳。 ……都是自己的错。 张起灵把现在吴邪温热的，鲜活的躯体抱的更紧，他一点也不想放开。 他以为十年够吴邪忘了自己。 他以为就算不忘，十年之后一切也会结束。 他不知道青铜门内的时间慢的几近停止，吴邪的十年，对他来说，不过进去了一天有余。 然后，来自地狱的业火就燃到了在错误的时间打开门的吴邪。 吴邪终于没力气了，无奈的侧躺在床铺上，缓了一会儿道：“……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是我？嗯？”张起灵松了松胳膊，把他翻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吴邪，我比你想的要更早认识你，等你睡醒，我会把一切告诉你。” 至于你信不信，这就不为自己所控制了。 呼吸温热的交错着，吴邪看着那张脸。长长的刘海垂向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呵，如果自己是个姑娘那可真是会被这皮相迷的七荤八素，但问题自己是一爷们啊！操蛋的现在浑身别扭……！他又挣扎了一下，张起灵仍旧没有松开。 安保人员也从头到尾没出现过，吴邪估计他们是不会来了。他不知道黑眼镜在屏幕之后一边笑成傻逼一边告诉别人，成了，别老盯着这两人了，全权交给吴邪吧，然后关了监控。 他觉得自己也对这张起灵好像有点儿印象，这个哑巴一样的家伙，呵呵哑巴张！ ———————————————————————— 吴邪后来还是睡着了。 毕竟，被惊吓这种事情，刺激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儿。而且张起灵熟门熟路的不知怎的把灯一关，一黑下来，脑袋里的生物钟就下意识的提醒他——困啊！哪怕还想顽强抵抗一会儿，也靠着那人柔软的棉质内衫，慢慢慢慢的就眯了过去。 全都是梦，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梦。 浑身像是掉进了冰窖，冷的发抖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掌贴上来。吴邪缩在一个又暗又冷的地方，几乎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那双手。那双手的主人蹲下来，轻轻把手抽出来然后把他揽在了怀里。 他看不清周边的环境，只能听到几乎是牙齿打冷战的声音。那个人穿的也很少，却好像一点也不惧怕寒冷似的，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吴邪还是冷，很用力的抱着那个人。远处似乎模模糊糊的有人说话。抱着自己的人抬起头，好像要走。吴邪哪里肯放，抱得死死的：“别走……” 那人于是又安定下来，继续抱着他，低声道：“不走。” 吴邪侧着脸靠在他肩上，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靠的地方，蜿蜒出青黑色的线条，云纹火纹，麒麟纹身。 他心里动了动，心想不会是那个古代人……不过随即他就无所谓了。这么抱着相当的安心，他又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身上暖了起来。但他随即才能好好地注意梦里的那个张起灵——接着，他的心里就莫名的揪了一下。 他梦到这个人在哭。 说实话，吴邪自己也有点儿不信他们是初次见面，好像真的有玄乎的前世今生说？他有点不安的动了动，伸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去擦了擦张起灵的脸，然后道：“你别……” “……是我害死了你……” 吴邪愣了愣。 “……是我……害死了你……” 然后吴邪发现，他自己突然变作一句发黑的骸骨，吓得他一个哆嗦猛地就醒了过来。 【3】 他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张起灵已经不在了。 他心里下意识的一紧张，翻坐起来就喊了声“小哥！”，温暖的被子从身上滑下来。他低头看了看，随即抿了抿嘴唇。自己这是紧张兮兮的干嘛？ 不过……为什么他会不见了？吴邪不安的四下里望了望，发现记录表也没有了。旁边放着一张纸条：“小天真，你要是醒了就可以下班了~我把那人带去做精神测试了~”旁边画了一幅墨镜。 吴邪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是睡的有多熟！居然旁边少了一个人都不知道。这精神测试还是他给张起灵勾上的，他隐隐有一丝抱歉。不过人都走了，他也没法说什么。 他自己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倒是被黑眼镜都带来了，封在一个塑胶袋里。上面还压着一张卡，吴邪拿过来看看，新的职位卡居然这么快就给他办好了，也不知道原来的一科科长是什么心情。要说起来，他这升职可多得是福利，工资高的可以直接买套房，当然风险也大，直接接触实验对象……不过……这个对象…… 吴邪叹了口气。 他简直不知道是担心自己的命好，还是担心自己的贞操好。 ———————————————————————————————————— “干杯——！”“祝贺小天真升职~！” 几个大号的啤酒杯撞到一起，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吴邪跟他们碰了碰杯子，饭菜的香味加上啤酒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眼看泡沫要溢出来，他赶紧上去啜了一口，就被胖子起哄：“干了！干了！” 这会儿坐在胖子家里——其实也不是吴邪本来要来的，纯粹的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喜气洋洋的胖子。吴邪明明睡了一觉，却不知为何更疲惫，走在路上被胖子从后面一把勾上来差点儿没被他把肺给拍出来：“小天真！可找到你了！” 胖子今天一看就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其实他不是在科研所里干活的，在对面经营饭馆，烧得一手好菜。纯粹是看上了原来正好和吴邪解语花一个办公室的云彩姑娘。然后三天两头朝吴邪办公室跑……人姑娘没看上他，吴邪和小花倒是和他混的烂熟。今天不知道丫堵在门口又有什么事，吴邪虚飘飘的道：“胖子……你放我一条生路！” “说啥呢——！小天真今儿个胖爷爷高兴！请你吃饭！走走走咱们现在就过去……”胖子拽上他就要走，吴邪还有点蒙：“怎么……怎么回事？” 胖子停下来，猥琐的朝吴邪拼命挤眼睛：“小天真你昨晚不在可错过大事儿了——云彩他妈终于成我女朋友了！！！”说完简直喜色要从丹田里一路飞向眉梢，浑身充满了一股王八之气。吴邪一想昨晚他和小花值班，确实只有云彩在办公室，看来是被胖子得逞了。不过他真蛮高兴，道：“那好啊！所以你来接云彩下班？”他当然不信胖子是来堵自己的，没想到这话一说刚刚还洋溢着喜悦的胖子瞬间又压低声音贼眉鼠眼：“这不是……想把人弄到家里吃顿饭……” 吴邪挑起眉毛：“那你还找我当电灯泡！”胖子也怒道：“傻啊你，人一小姑娘不要羞涩的么！人多点她才放心大胆的来啊！” 当然——回去他自己公寓去也是吃泡面，他还时常到胖子的饭馆去吃顿像样的饭菜。这会儿有白吃的机会吴邪也不推，当下点点头问：“还有谁？”胖子挥手让他先去：“人妖和他家的小姑娘已经去了！在我家，不在店里！”人妖指的小花，他家小姑娘指的是小花的青梅竹马霍秀秀。看来自己果然不是一个人……！吴邪二话没说就走起，倒是口袋里的职位卡被胖子眼尖的一把抽出来—— “哟！天真，怎么的被调动啦？升了降了？” 吴邪犹豫了一下，道：“升了……”说起来感觉怪怪的？胖子一拍手：“那就更好了！正好胖爷我愁没理由呢！走走走，就说给你庆祝……！” 这真是信手拈来的理由……！ 胖子家通常不会有很多啤酒，所以到后面都是黄的白的混着喝。平时吴邪不想让自己喝倒总是一杯啤酒喝的比娘们都慢，但今天他没说两句话都走神。墙上看见张起灵的脸，桌上看见张起灵的脸，甚至碗里看见张起灵的脸。 他举起啤酒杯，笑了一下。大家都望着他，云彩挨着秀秀和胖子坐，小花挨着他坐，吴邪一仰脖子，全部干了下去。旁边起了一阵哄，吴邪抹了抹嘴刚坐下，就感觉到裤袋里手机震了起来。拿出来一看，艹，小花挨得和他这么近还骚包的拿短信说话！ 【你要和那古代人直接接触？】 【小心点。】 【别喝倒了，我有话要说。】 吴邪看了一眼，把手机重新揣袋里去了。 接着大家就开饭，食物的蒸腾热气里云彩一直在羞涩的笑，胖子插科打诨，倒是一直很热闹。胖子家的桌子是六人桌，现在吴邪旁边还空着一张。吃到一半胖子讲了个饭店里来的傻逼的笑话，大家都笑了，一边啤酒喝空开始对吹二锅头，吴邪拿到一瓶下意识的朝空位扭头：“小……” 然后他猛地回过神来。 他想问的是小哥你要不要。 小花拍了拍他，胖子以为他要逃酒，拿筷子敲着碗嚷嚷：“喝喝喝！喝！不干不是男人！” 吴邪整个人都恍惚了，心里一阵阵的揪起来。他想到张起灵哭的样子，几乎心脏都要被那个场景揉碎了。木然的被倒了酒，满满一杯，胖子起哄：“干！” 本来这种时候胖子的话只能听一半，吴邪还真盯了那酒一会儿，拿起来就干。 解语花在位置上皱着眉头动了动，然后把酒瓶子拿远了点。幸亏吴邪干了这杯之后就笑呵呵的只吃菜了，他也就没管。 吴邪模模糊糊的觉得，这桌上少了人，少的他心里空空落落。 —————————————————————————————————— 出来还是喝倒。解语花不得不既送秀秀又送吴邪，秀秀住的离这儿不远，很快就到了，车里只剩他们俩的时候吴邪都快要在后座上直接睡倒，解语花伸手把他拍醒：“喂等等，等会儿再睡。” 吴邪嘟哝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坐起来，眼神还是木愣愣的发直。解语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现在你脑子里混，我只是提醒你一点东西。” 然后他又把手机屏幕递过来，吴邪心里真是怕死解语花的敏锐了。本来以为喝倒了有些事就不用想了，但哪里想得到还得想，而且还是在这样头疼欲裂的情况下想。他努力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就看到第二次文明起源说。什么外星人说，本能说乱七八糟的占了一堆，吴邪闭上眼睛，喃喃道：“你倒底想说什么……？” “吴邪，你想想。”小花的眼睛在暗处简直是发亮：“你想想，你为什么能和那个古代人说话？我们的语言有那么巧是一样的吗？” 吴邪心里颤了一下，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是不想提，感觉好像窗户纸，就让它糊在那儿——小花又滚了两下手机屏幕，继续道：“我查了古代第一次文明的发展历史……我们都知道第二次文明略过了封建时代……但是这符合常理吗？” “如果真的是从头再来的话，有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口气跳跃到高度文明吗？” 吴邪脑袋里好像都成了浆糊，瘫在后座上看着解语花。 “……那个古代人有问题。” “要么是那次文明有问题。” “要么。是我们的文明，有问题。” 吴邪挺想逃，那种窗户纸被捅出一个巨大的洞的感觉让他不好受，而且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把张起灵从他脑袋里赶出去。那个窗户纸上的洞后面是张起灵沉默的看着他的脸，悲伤，温柔，面无表情。他动了一下，然后裤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这会儿吴邪倒是一个激灵就清醒了点儿忙不迭的给抽出来：“我接个电话……”摁出来发现还是条短信。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短信录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存了个人，叫黑瞎子。大概是那个黑眼镜，内容是【过来加班】。 过去加班……就要见到张起灵。 解语花问：“是什么？”吴邪一下子弹了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我……我加班去了……”他听见小花在后面惊讶的喂了一声，伸手来拉他，但他已经拉开车门跑了。 这里离研究所也并不远，解语花在后面重重的叹口气。 —————————————————————————————————————— 吴邪一身酒气的撞进研究所大门的时候只想吐，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在大门就看见了苦逼兮兮一脸惨像的黑眼镜，饶是他脾气再好也怒从心起朝他吼：“你他妈叫我来干嘛？” 黑眼镜像老农蹲田埂一样蹲在门槛上苦逼兮兮的看了吴邪一眼，然后道：“哑巴绑架我的手机叫我把你找来。” 哑巴？哑巴是谁？但随即他一联想，皱起眉头道：“张起灵会说话。” 黑眼镜耸了耸肩膀：“是，带他出去晃荡检查了一天就给了我一个字，还是个‘嗯’。小天真我求你快去解救我的手机，要是被哑巴那两根手指一戳它可就完蛋了！” 吴邪懒得跟他搅，抱着肚子要去换衣服。黑眼镜在后面道：“不用啦不用啦——你们随便苟且——反正除了你谁也使唤不动他！记得别把人整没了！”吴邪朝身后凛冽的比出一根中指，又撞到电梯那儿，刚刚还没那么晕的，现在后劲儿一阵比一阵来得猛简直晕的他看路都是60度倾斜角，跟历险记一样拍开张起灵的房门直接往下栽——然后就栽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和梦里一样的麒麟纹身。 用药水处理过后，这个本来随温度变化的纹身好像就消除不掉了。吴邪下意识的安心下来懒洋洋的趴在他怀里，含含糊糊的问：“你叫我来干嘛……” 张起灵用一种简直是巨大的力道把他拉起来抱着，然后问：“你喝酒了？” 吴邪心想我艹我和你交流也不顺，他也懒得交流了，只想在张起灵这里躲一会儿，就闷头点点头，听到张起灵叹了口气。他抬头望了张起灵一眼，往后拉了拉距离：“对、对不起小哥，你讨厌酒味？” 一双带薄茧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把他按回怀里，道：“不讨厌。”似乎为了验证这话，他还深深的把头埋进吴邪的脖颈之间吸了口气。吴邪看他毛茸茸的脑袋拱来拱去不由得觉得好笑，摸了摸，感觉到怀里人一僵，然后他又被拉起来，放到在床上。 ……这要干嘛？要干嘛？吴邪觉得浑身重的要命，想翻身下床都没力气。心里有点儿担心但又懒洋洋的，过了一会儿一条温毛巾力度刚好的给他擦脸。吴邪彻底就放瘫了身体，哼哼了两声鄙弃自己，真他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毛巾从脖颈到额头都擦了一遍，舒服的很，然后鞋又被人脱了，一个力道在脚底心按了按。 “啊……”吴邪痛的软绵绵的缩了缩，张起灵抓住他的脚踝：“别动，不然你明天头疼。”那力道还在顽强的一下下钻过来，吴邪挣动了两下，疼的直哼哼，不过过了一会儿，那种力度适应了，就越来越舒服，每一下都好像沉重的身体轻了一点，他也就不挣扎了，呼吸之间发出爽快的喟叹。 张起灵倒是好耐心，按完了左脚帮他按右脚，又经历了一次吴邪从挣扎到软绵绵的状态。看吴邪睡得昏昏沉沉的，本来想把一切都说清楚也得拖到明天了。他把被子拽过来，放开吴邪的脚给他脱掉外套，没想到刚剥到一半吴邪突然一把揪住他衣领把他拖近了：“张起灵……” 吴邪的眼神是迷茫的，还有点儿难受，漫着一层雾。张起灵嗯了一声，安抚性的揉了揉他的脖子。看吴邪舒服的眯起眼睛，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但还是搭着他：“你别……难过……” 我不想看见你哭。 “别难过……” 连看见你皱眉头都不想。 “我……在。” 可这是为什么呢？ 但是还没等他问出来，就感觉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很激动的压到了他的嘴唇上，张起灵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当他发现那条压在自己唇齿间柔韧湿软的东西是张起灵的舌头时，他浑身都一震，然后开始挣扎：“唔……！唔！” 但是这个男人就像焊在他身上一样，压着他一遍遍的吻，几乎要气短的时候放他吸一口气再亲，嘴里残余的那点儿酒味都被扫了个干净。本来就头晕，他这么一来更是脑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吴邪自暴自弃的瘫下来，心想我不跟你打，我要睡觉，你有情趣你自便…… 但是张起灵反而松开来不亲了，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里有一丝激动的喊他：“吴邪……。”吴邪侧过头去，比无力更无力：“你……” 然后他听到另外一双鞋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张起灵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声音又低又暗，只是喊他的名字：“吴邪。” 吴邪想骂他，但是开了几次口都什么也没说出来。好像是说不出来，张起灵的身体很软，他们的腿交错着，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这么蹭着蹭着蹭一会儿，吴邪被他真的蹭起一层火，当下就慌了，摇着头要跑，但嘴里蹦的还是：“小哥——小哥——” 他妈的，简直都要唾弃自己了！吴邪这样当然跑不掉，被摁着又接了一个深吻。下面那杆枪亲着亲着都戳到张起灵了，张起灵顿了一下，一只手从衣摆下面伸进去，先是揉了揉他的腰，滚烫，柔软，吴邪缩了缩，他解开皮带摸到棉质的内裤，然后伸进去给他弄了弄。 吴邪一下子仰起头喘出一声粗气来，胸膛上下起伏着。张起灵知道他大概是不愿意，但自己不想忍了。隔着一层衣服他找着吴邪胸前的一点，用嘴唇慢慢抿着。吴邪一直在不停的喘气，一提膝盖，大概本来想撞自己，不想正好顶进胯间，差点烧光他的理智。 他有些急不可耐的扒掉吴邪的裤子，下体的暴露让吴邪更紧张了，勉强撑着要坐起来，愤怒的盯着张起灵看，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望了自己一下，埋头到自己胯间去—— “啊！！” 真他妈……销魂蚀骨！吴邪瞬间就跌回枕头里，一只手抓着张起灵的头发，把他扯开都没力气。被温暖湿润的口腔包围着小吴邪幸福的颤抖并流泪，但吴邪可快要羞耻的飙泪了，然而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的情况一点帮助都没有。他整个人连连的颤抖着，脚尖绷得笔直，根本控制不住的很快就射了出来。 ……妈蛋，虽然自己是处……但这是不是快了点！ 射完之后吴邪脑袋里还有心思走神，不过他随即昏昏沉沉的真的困得要死，或许……或许他是睡过去了一会儿……因为再有意识的时候张起灵两根手指已经不知道沾了什么当润滑在他后穴里进出了。 扑哧扑哧的全是水声，吴邪听得耳朵都红了起来。现在稍微清醒了点，就看见他们两个都脱得赤条条的，张起灵抬高了他的腰，自己一副鸟对着别人的状态。吴邪绝望的想完了这才几天就贞操给——那人就又吻了过来。 一个类似于安抚的，轻柔的吻。吴邪被他吻的一阵委屈，哼哼了两声。然后下面的手指又按了按，不知按到哪儿，陌生的快感让吴邪缩了缩脖子，抿紧了嘴唇睁眼看了张起灵一眼，那一眼——就看到被欲望烧红的眼角，还有他漆黑的瞳仁里印出来自己的表情，太色——然后下身马上就是一空，接着就是撕裂的疼。 吴邪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疼的他眼前发黑的同时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这事他妈简直不像第一次发生，张起灵也被他勒的够呛，喘着粗气，那只麒麟纹身好像更加清晰了。吴邪感觉下面就是快滚烫的烙铁，还在锲而不舍的往里进。 “我艹你妈的……”他终于憋得出句粗口了，但是随即张起灵就顶了一下，深深的低着头。 “吴邪……吴邪……”他最后还是只能叫自己的名字，吴邪又一次骂不出来了，拿个枕头把自己的脸埋住，自暴自弃般的放松随他动。 刚开始一直是疼痛，随着张起灵锲而不舍的挑逗和爱抚，吴邪的感觉也终于渐渐上来了，被顶的不断地在床铺上耸动。下面的声音大的可怕，快感从那里集中的烧上来，吴邪被撞得气息不稳，轻声哼哼，张起灵俯下身，他就迷迷糊糊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啪啪啪的响声频率更快了，吴邪实在忍不住抬头喘出一口长气，几乎没有声音的道：“小哥……” 好像很久以前就这么喊过。 小花说要么是那个世界有病，要么是这个世界有病。 ……都有病。 吴邪最后没有拦着张起灵射在自己里面。 【4】 那之后他终于能好好的睡一觉，心里的满足膨胀的柔软而充实。然而这个晚上他还是做梦，太多零碎的画面。颠簸的牛车上他抱着张起灵柔软的身子，昏暗的光里他赤裸的上半身，篝火边上他望着远方的眼睛，重伤时的微笑，他身着西装的惹眼模样，古老的木质建筑里他奄奄一息的躺在一堆衣服里，望着自己。 吴邪双手都在抖，他把他从那堆破布里挖出来，好像他如果死了，所谓咬牙撑住别倒下的理由也就没有了。 张起灵张起灵张起灵，每一个画面里面都是张起灵。他还梦到一个吻，很轻，很轻的压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轻轻的从眼睛下来，停留在嘴唇上，灼热的呼吸，身后的背景是个岩洞，有透明白的水蒸气在蒸腾，他的手骨以一种很不正常的姿势撇着，大概是骨折。然后他就离开了，吴邪花了全身的力气，甚至不能动一根手指。 他——妈——的。 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 吴邪是被张起灵亲亲蹭蹭给弄醒的。他睁开眼睛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他们很安静的对视着，还是赤裸着身体，隔着胸腔感受到心跳。梦里的东西一睁眼就只留下残余的印象，吴邪翕动了一下嘴唇，张起灵就挨上来，很轻的碰了一下。吴邪终于回过点神，一拳揍上去。张起灵挨了这下，之后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紧把他抱在怀里，眼神带点儿抱歉却又餮足。吴邪根本不知道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是什么感觉，不顾全身的酸软从牙关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张起灵的眼神暗了暗，什么也没说。吴邪说出来就后悔了，但随即想自己连贞操都没了干嘛还要给这个男人好脸色看！想着就去摸手机，手机和裤子一起被甩到地上，幸亏床不高，他很快就摸到了，抽出来看了看时间，很早，只有5点。 ……这倒是给自己留足了时间毁尸灭迹？ 他不愿多看张起灵了，起身要走。没想到这家伙拽住了自己的手臂，吴邪咬咬牙回头：“放开。”他是真生气了，张起灵显然也知道，但他也只是很冷静的看着吴邪，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吴邪迷迷糊糊的又想到梦里，他似乎是追着这个背影，一直追，一直追，永远看着他满身是血，心每一次都揪的像是痛的要死，他忍不住张嘴一句话就要破口而出，但是还没出口他又反应过来—— 【你倒是以前也回头看看我啊？！】 屁，明明应该是刚认识才对…… 吴邪的力道软了下来，马上就被钻出被窝的张起灵摁在了怀里，张起灵低声道：“对不起。”他听得出来这人很认真，但是吴邪还是不想看见他，推了推，浑身都是尴尬的酸软，他一个爷们被插了又怎样，又不能拽着他喊你负责。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让我穿衣服，我要去填你的检查记录。” 张起灵顿了一下，松开了，不知为何吴邪愣是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分难受，他瞥开视线，刚把裤子穿上，手机就又响了。 这回是张起灵绑架来的，那个黑眼镜的手机在响。对于这个电话，他们俩都有点意外，吴邪迟疑了一下，拿过来。怎么着也得和别人说清楚原因不是？他按下接听键，刚喂了一声，就听到那边黑眼镜几乎是难得严肃的声音。 “吴邪，马上带上张起灵和医务人员到三所来，现在。” “什么事……？”吴邪听出这里面不像是什么小事，穿衣服的动作也急了起来，那边张起灵闷声不吭的捡了他自己的那两件白棉衣穿上，宽宽松松。听对面道：“……成像仪测试成功了……美国方面只借一个上午，现在刚下飞机，半小时后就运到三所了。” 成像仪是美国方面宣称可以把人脑内记忆重现成为画面的一种仪器，当然五十多年前就嚷嚷着要研制，现在才刚出来一台测试版，没想到测试版这么快能成功吴邪都要懵了。不用想，这回肯定是要对张起灵用这个，他迟疑的看了张起灵一眼，刚想再说什么，那边居然就挂电话了。 他也就什么都没说，张起灵赤脚踩到地上，长长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就垂下来。明明睡了一晚上却好像毫无影响一样的顺，吴邪挪开视线，默默忍着心中的尴尬，穿好鞋就带着张起灵出去了。先是带他去自己的新办公室把工作服里的鞋子和外套拽出来让他穿好，这才赶到所外。 外面已经有一辆轿车在等了，张起灵一身白的坐在后座感觉是有些微妙，而吴邪则是感觉这两天越睡越累，坐在副驾驶位看清晨的街道安安静静的模样，心里说不上是期待还是不期待。 说实话，成像仪这个东西，功能一直被吹的很神，尤其是据说能把潜意识的东西都调动起来，再还原，有了这个，张起灵身上的很多让人想破脑袋的东西就能得到解答，然而吴邪隐隐约约的觉得，那个真相不该知道。然而他有什么理由阻拦呢？有什么理由阻拦他们看看第一次文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花了45分钟左右到了三所，三所建在郊外，场地是绝对的大。吴邪刷卡进去，一开始还没看到黑眼镜，倒是有人很快就来迎上来，带他们去后面的实验场地。 吴邪一看到那个媲美足球场的规模，头就大了。 这堆满整个三所试验场的都是那成像仪的零件，正在进行组装。黑眼镜意气风发的站在一堆电线下面指挥，吴邪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他头也不回一边看着一堆电线被连接起来一边指指旁边那个椅子，上面已经连好了部件：“叫张起灵躺上去。” “……会有危险吗？”吴邪慢慢问。黑眼镜这才回头看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吴邪刚宽心下来他又说：“我是不知道的意思。”然后他看看另一边忙碌的一群人：“刚刚有人亲自拿简易版试了试……没问题，不知道这回成不成。” ……不知道成不成你还让小哥坐！但是张起灵走过来压了压他的肩膀，然后没说什么，就躺了上去。 吴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还是跟过去，黑眼镜继续指挥道：“把那些夹子，全给他夹皮肤上——诶，小吴你懂的，就是脑部试验时那种规格，对对对，还得先把他头发给剪了，绊到什么完蛋可真是难看的死法。最后给他戴的眼镜在你左手边的桌子上，弄好就可以了。” 吴邪听他的，拿起剪刀，轻轻拢起张起灵的头发。张起灵顺从的躺着，没有反抗，吴邪抿了抿嘴唇，一把剪了下来，然后团起来，找个袋装上。张起灵的每一根头发估计都会被拿去研究，他根本没什么自由。吴邪放下剪刀后一边慢慢的给张起灵夹上那些东西，一根根线连上去，一边看着他的眼睛。 “你……”吴邪最后给他太阳穴贴上贴片的时候低声说：“你……要是感觉不对劲……马上说出来……” 张起灵点点头，满脑袋的线都被连着动了动，虽然样子颇为可笑吴邪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把眼镜给他戴上，于是连张起灵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吴邪闭上眼睛慢慢的退后一步，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一块电子屏幕。 “组装好了！组长！” “好嘞~”黑眼镜挥了挥手，于是上上下下所有的技术人员纷纷从机器上下来，然后跑到各自该在的位置。现在甚至天都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是一种迷迷蒙蒙的灰蓝色，清晨特有的寒意裹挟在风里，一阵阵的吹过来。吴邪听到连续不断的报告声：“一号位准备完毕！可以工作！”“二号位准备完毕……”……“全部准备完毕，等待接入总电源！” “接入电源，打开开关！” 然后一声拉长的滴一声，接着就是整台机器发出的轻微运作声，屏幕被打开了，缓冲界面过后，先是蓝屏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微的听到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神经连接正常！”“正在获取画面！”…… 吴邪反而紧张的去望张起灵，他现在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没什么反应。 屏幕渐渐亮了，噼噼啪啪的声音越来越响，然而，亮了一瞬间之后突然暗下去，人群一阵骚动，但是随即各部门报告仪器正常的声音响起，不是机器问题，而是这段记忆，好像本身就是暗色调的。模模糊糊的看见似乎有一个手电筒开始照，照出一条通道的模样。 吴邪看见张起灵猛地攥紧了拳头。 画面有意识似的晃了晃，随后吴邪听到了一个声音：“场景读取成功，下面切换自主反应状态。” 场景？吴邪疑惑的望向黑眼镜，发现那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吴邪走过去，低声问道：“他们说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黑眼镜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来肆无忌惮的点上，看了看天，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屏幕上已经出现了清晰的画面。他拍拍吴邪的肩：“……你也知道，成像仪没说的那么神奇，它是能把记忆还原图像，但是……哈如果不是测试者主动回忆，就只能强行挖出不到一分钟的图像，有什么用？所以读取场景是用来刺激潜意识的。只要再次面对这个场景——”他指指屏幕，那是一处很大的山谷状的地点，上面层层叠叠的全是手臂粗的锁链，锈迹斑斑：“潜意识就会自己做出应对行为，我们记录这时候显示的画面就省力多了，再把不现实的部分改改，就差不多行了。”吴邪听了半天，一挑眉毛：“……你直接说情景重现会死？” 黑眼镜嘿嘿笑笑，吐出个烟圈：“让你黑哥哥装个专家嘛！” 吴邪怒了：“我没和你开玩笑！你考没考虑张起灵的感受？万一是什么不想面对的回忆，就给你这么挖出来重现？！” 这时侯倒是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沉默里，黑眼镜懒懒的笑了一声，然后弹了弹烟灰。 “小天真，你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吴邪一下子噎住，他……的确没有这个权限在这里指手画脚。刚刚似乎是心头突然起了一阵无名的邪火，只想把张起灵拦在身后，只为让他无风无波的过下去——然而，张起灵是并没有自由可言。 张起灵是只听吴邪的，然而，没有吴邪，也并非不行。 黑眼镜说完就继续看屏幕去了，吴邪捏了捏拳头，咬了半天的牙最后也只能走到张起灵身边去坐着，心情复杂的看着那张脸。 屏幕里这个场景所有的光就只有被一个人拿在手里的手电筒，光线突然出来的时候，吴邪眯了眯眼睛，然后抬起头，发现屏幕里原来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在对上那一对黑沉沉的眼睛的时候吃了一惊。是张起灵。 他显然也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吃惊的模样，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满地都是残破的不知名的骨头，远处模模糊糊的摆放着一具石棺材，被什么紧紧的缠着。有些人开始飞快的截取画面而解析，而吴邪的注意力全在张起灵身上。 要说以前对这人不正常的在意还能用好奇来掩盖，吴邪看着这个张起灵的时候，终于清晰而无奈的承认，这个人，他认识。而且比在意更在意，比熟悉更熟悉。 张起灵身上穿着防寒的羽绒衫，左手被夹板和几根冰柱固定着，身后背着一个登山包。短暂的惊讶之后他马上就冷静下来，静静的退到一块石头旁边，一边关掉手电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伸手在包里摸了摸，拿出一枚信号弹来，打亮了，随着爆鸣声瞬间整个空间里都是绿莹莹的光，两扇高的看不见顶的青铜门出现在路的尽头。 在场的人发出了惊叹声，无不啧啧称奇，而吴邪却被透心透骨的寒意浸透了，紧张的盯着那两扇门。这是张起灵曾见到过的景色？那两扇门上有极其繁复的花纹，看色泽是青铜制的，上面有一张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纸片状的东西粘在门上，一层层的看上去简直像那两扇门在蜕皮。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不是长白山遗迹的门吗？” 吴邪这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毕竟他们发掘出来的那两扇门花纹都被岁月磨成了白板，很难和这种繁复精细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而那门将近百米长，超过十米厚，称它为门简直不可思议。最可怕的是还被证实是第一次文明青铜时代时的东西！这简直是逆天的科学技术，这个结论一出来外界纷纷说第二次文明是什么文明的退化。在吴邪走神的时候，画面里的张起灵已经又动了起来。 他似乎顾虑什么似的在看上方，上面只有一层浓重的黑暗。监控的人喊：“读取到敌对对象！”黑眼镜又吸了口烟：“不限制，就让场景按照这人想的发展。” 吴邪心里隐隐感到不安，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拉住一个人：“抱歉问一下，这里面受伤或死亡对真人会有影响吗？”被拉住的是个抱着资料的人，迟疑了一下道：“有……脑死亡的可能？如果遭受太强刺激的话……” ……脑死亡……他妈的那不就是会没命吗！然而吴邪还没再一次朝黑眼镜抗议，就听得屏幕里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啸。然后，就是一大群飞禽翅膀拍动的声音。张起灵脸色一变，又反手抽出另一枚信号弹打向远处，接着就朝一个方向飞快的奔跑起来。 很快在剧烈的光线中，他们都看清了那是什么鬼东西。一种简直和人差不多高的鸟，长了一张狰狞的人脸，发出嘈杂暗哑的鸣叫。大部分都被信号弹打出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但还有几只朝张起灵俯冲过去，躲闪不及，张起灵从包里抽出冰镐反过身子干净利落的架住了那鸟的翅膀一割——伴着巨鸟的惨叫一只翅膀飞出去，后面一只毫不犹豫的抓住那只翅膀，嘴里黏黏呼呼的吐出一只猴子一样的东西来，埋头就大啃。 那场景真是恶心异常，许多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吴邪却只有紧张，铺天盖地的紧张……！张起灵把剩下的鸟身子甩落，又把冰镐飞出手，直接命中了另一只跟上来的脑壳。鲜血四溢的状况下信号弹还逐渐灭了，越来越多的人面鸟注意到了张起灵。外面人群也骚动起来，黑眼镜喝道：“随时准备断电！”吴邪则是冲上去抓住了那一把电线，如果张起灵撑不住了，他二话不说会先把这些东西全拔了！ 然而画面里的张起灵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的撑住后面的石壁，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见他好像没进了那石壁一般没有了踪影。 顿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切换画面，他们看到了张起灵实际上是进入了一道石缝。人面鸟进不去，一边怪叫着一边把口中猴吐了出来，人能进入的地方对于猴子而言确实没有难度，然而他们都看着张起灵突然钻进一个坑洞，拉了一下一个拉环。很快宛如死胡同的缝隙就打开一条通道，他把追到脚边的猴子踢了回去，然后迅速爬过这里，又摁了一下壁上看起来似乎是毫无区别的一块石头，堵上了通道。 吴邪心里发堵的看着他毫无顾忌的使用着那只明显受伤了的左手，他估计那是骨折了，而张起灵却好像浑然感觉不到那种疼痛一样，依旧以一种稳健而快速的速度往前爬，很快缝隙拓宽，他竟然爬进了一处天然岩洞。 隐隐约约有白色的水蒸气在四周，还是个温泉洞。墙壁上绘着壁画，在一处温泉旁，甚至模模糊糊的有个躺着的人的模样。 所有人都看到张起灵站起来往前走的步伐停顿了一下，然后似乎是很小心的接近过去。水蒸气遮的那个人的脸模糊不清，不过随着张起灵的移动，他们也逐渐看见了细节。 那是个男人，也穿着一套防寒服，身边放着一个四四方方如同玉玺一样的的东西，他的一只手上很可笑的带了只女式手套，一身装备比起张起灵都显得很不专业。张起灵已经绕过那个温泉了，那个男人的脸，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吴邪感觉到脑袋里“嗡”的一声，什么都空了。巨大的震惊感和冲击感让他整个人都呆了，抓着电线的手无意识的松开，喃喃道：“什么……？” 那是他自己。那是他的脸。 他看着张起灵慢慢在那个吴邪身边坐下，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抱起那个吴邪，抱在怀里。这个姿势他今天早上还被张起灵实施过，让他脑子更是空白的是，张起灵轻轻的对着那个人喊：“吴邪……” 黑眼镜回过头来，唇角不复有笑意，他夹着烟居高临下的看着蹲着的吴邪，那种毛骨竦然的感觉又来了，吴邪下意识的往后靠，所能碰到的就只有张起灵温热的身体。随即黑眼镜不再看他，招手让人过来，轻轻点点吴邪的位置。 “把他列为02200060号，他和古代人可有些联系。” 天光大亮，身后的那块屏幕似乎是不再接收讯息了，慢慢暗下来，然而张起灵还没有醒来，在外面小贩的叫卖声和鸡蛋饼若有若无的香气中，吴邪手脚冰凉，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拽起自己的手臂，就把麻醉推进去。 ———————————————————————————————— 解语花来到一科办公室的时候，意外的被告知没有吴邪这个人，他皱皱眉头把吴邪忘他车里的的职位卡递过去，道：“他昨天刚上任，今天没来？” “不知道啊……”女职员显然没见过吴邪，接过卡插入端口，每天来工作的都是靠插卡来做记录，身份对之后属于你的电脑或是其他仪器才能打开。解语花看着她插好，然后滴一声，屏幕上显示了ERROR。 而原因是：此卡已被注销。 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对，于是又问：“那02200059呢？他在哪里？”姑娘瞥了他一眼，犹豫道：“这是机密……” 解语花在心里骂了句娘，然后瞬间变成失望的几乎是惹人怜的表情，低低的，柔柔的说：“啊，对不起，我太好奇了……给你……添麻烦了……”一步三回头的走向门口。 几秒后，身后响起姑娘不忍的声音：“早上02200059被运出去过一次！现在……现在大概回来了……” 解语花在心里又冷笑了一声，继续温柔的道了个谢，转身马上赶往安置处。 然而，他所看到的东西，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外。 他哄走了原来该在这里值班的，混了进去。而本该泡着张起灵的那个安置处，又亮着蓝幽幽的光。只是里面的的人，却完全不对了。 “……吴邪！” 【5】 解语花迅速冲过去，然而刚多往前踏了一步，警报声就响了起来，顿时前前后后所有的门全都关死，上锁的声音不能听的更清晰，放着吴邪的容器也迅速被一层黑色的外壳开始包裹住。解语花心中一凛，却看见吴邪似乎是模模糊糊被警报声吵醒了。反正都被发现了，解语花喊了一声：“吴邪！” 吴邪听得也不真切，稍稍睁开一点眼睛，只隔着一层蓝绿色的液体，在气泡和水流之后就看见小花焦急的脸孔。然后，还没等他从错愕之中回过神来，眼前的透明就完全被一层东西隔绝了。 “小花……”刚一说话，一个气泡冒出来，吴邪整个人都一愣，随即想起之前的事——他一下子就浑身僵硬，抬起手臂——果然现在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连接管。身上穿的也变成了和张起灵一样的宽松棉质白衣服。他什么都没说，默默的扭了扭头找到监控设备，那个摄像头在液体中一点一点的闪着红光。 ——张起灵的记忆中出现了他。 ——所以他们认为自己也是古代人……？ 他之前的生活，和他所认为的这二十几年，到底有什么不同……！？他自己才是比谁都想要知道真相。他这次睡过去梦见了更多的东西，然而醒过来之后记得这么清楚的，还是头一次…… “你能想象有我这样的人……” “带我回家。” “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 他毫不犹豫的拔下输液管，监控仪，液体里面滴滴滴的连续不断的响着警告声，可没有人比吴邪更清楚安置处的构造——他原来的职位堪比打杂工，不止一次钻进来维修过。连续不断的气泡里他倒是清醒的可怕，深吸了一口气——呃，一口液体，之后像一条鱼一样游到监控设备旁边——他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看着，但是无所谓。 无论怎样他都得逃出去。 他努力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但一想到小花在外面，可能是被自己连累了他就感到一阵内疚。甚至不仅仅是小花，还可能有自己的家人，所有自己认识的人——但他不能停下来，他明确的知道，这一次……他不能丢了张起灵了。 哪怕头脑忘记了，身体的本能还在，哪怕身体都忘记了，灵魂也还在。 他找到摄像头后面的链接部分，拔断两三根线。整个蓝绿色的环境又像当时一样变得鲜红，随即他反身如同游泳一样靠近安置处的顶端，手摸到进水口的防护网栏，抓好，用了点力，使劲往下拽，然而这地方纹丝不动。他左右看看——出水口倒是没有防护，但是出水口到了末端连的是城市下水道。迟疑了不道一秒，吴邪朝那里游了过去。 本就在的抽水泵的力量让他游的很快，出水口十分狭窄，他一个大男人，只能尽量把胳膊收紧，直挺挺的靠着水流的力量往前冲。很快就是“嗵”的一声，吴邪差点没晕过去，眼前一阵冒金星，他撞上了拐角，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几乎堵塞了出水道。不过很快他就咬着牙重新调整好姿势，在身上找了找，找到被自己拽断的半截软管，针头还连在肌肉里。 幸亏营养液里不用担心氧气问题，吴邪拔出针头，拿它当撬棍使，插进上方一块块金属板之间，只有细微的缝隙显露出来，但这也足够了——眼见缝隙，他马上把自己的指甲卡进去，然后发力就是狠拽。 不堪重负的螺丝钉发出了咔咔声，当时为确保出水口的安全，他们是使用了大量的螺丝钉，还好他们没把出水口建成圆的，螺丝钉在外部，那样吴邪连发力的地方都没有。十指上传来钻心的剧痛，巨大地水流还在一刻不停的把他往前推搡，别提有多难受了。但是吴邪没有停，都要咬碎一口白牙，手上青筋直现，最后忍不住吼了一声：“你他妈……！” 金属板被他发狠掰掉半块的同时，吴邪的指甲也裂了，痛得他马上就是一阵倒吸凉气。伸手出去摸索一番，都是湿漉漉的金属管道，都是空气。 肺部从充满水缓冲到空气的状态也并不好受，一般都是抽的，当然也有顽强的自己咳出来。吴邪只能后一种了，现在缺口大了，整个胳膊都能使力，他很快就卸下了一整块的金属板，外层还有一层，不过为了维修，每隔一块都有可供打开的阀门。吴邪摸到它又费了好一阵功夫，从里面靠手感把那玩意儿旋开，听到咔的一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甩甩血淋淋的手，推开外面那层，一撑，费力的爬了上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仍然反映在监控器的屏幕里。 旁边的小研究员已经问了不下十遍“要不要去把他抓回来”，黑眼镜只是摇头，不断道：“看他要去哪儿。”助手不理解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调查下来这个人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为什么也要研究？” 黑眼镜笑出一口白牙：“直觉。” 其实也不尽然是直觉，他一开始也本以为那个出现的吴邪可能是巧合，但是给吴邪注射了麻醉剂之后，他又冒着成像仪爆掉的风险私人截取了一段张起灵的记忆。机器在他身后直冒烟，他一边咬着托人买来的鸡蛋饼一边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里杭州的西湖很美，天气和暖，张起灵慢慢的从西湖边上走向一家小小的店铺，手里拎着一袋早餐。古董店里，吴邪躺在躺椅上睡得很香。 脱不了干系，绝对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吴邪的反应也没多出乎他的意料。一个已经被身份销毁的人，一个和古代人有联系的人，现在这样发了疯的逃窜，一定有其目的。 吴邪落到了管道上，吐了好久的水才把肺里面清空。难受道甚至指尖的剧痛都已经无所谓了，他闭着眼睛一边缓一缓，一边想了想自己的位置。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研究院的范围，而他现在得找到张起灵一起走。他已经懒得想为什么了，反正张起灵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占走了他心里的空间，重要的他怎么掩饰也掩不住。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扶着一根管道，赤脚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 张起灵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坐在他床边对他笑。 一边的仪器滴、滴的发着有规律的响声，一种很是甜腻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隔着一层玻璃罩子的视线，温柔的表情也显得虚幻。小姑娘笑盈盈的道：“你醒啦？你的状态很不错……” “吴邪在哪里。” 从保护罩里传出来的声音是闷闷的，掩藏不住的冰冷和富有杀意，小姑娘继续笑眯眯：“他有私事，现在开始换我来照顾你了，我自我介绍一下……” 话音还未落，她就看见张起灵双手都撑住了那个玻璃罩，然后一只手握了拳，毫不犹豫的砸下去！ 剧烈的疼痛下，这种看似玻璃的材料丝毫没有损坏，而张起灵显然是实打实的打了下去，暂不知他的手收到了什么伤害。只是外面那女人格式化的微笑还在继续：“请不要担心，我们给你使用过药物，以及，这是钢化玻璃，你若是不反抗，我相信我们会有个愉快的合作。” 张起灵什么反应都没有给他，放下手之后就望着天花板。 那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进行情况介绍，尽管张起灵什么反应都没有。过了一段时间，进来了一个人，俯身在那个女人耳边说了些东西，接着那女人点点头，站起身来就出去了。 这个玻璃罩一样的东西阻隔了一部分的听力，张起灵动了动自己的左手，没有骨折的感觉。哪怕再真实，回忆也不会取代现实。他模糊的记得吴邪一直在自己旁边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在了。就在他打算干脆再打个盹的时候，头顶的灯那里松动了一下。 “目标到02200059房间！” “行，你看着，我要下去一下。” 张起灵坐起来，看着那盏灯被一点点的挪开。然后一只脚先伸下来——白裤子都是灰扑扑的，脚底有磨伤，然后是身体，然后——吴邪力竭一般整个都掉了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疼的缩起来。两只手上都是鲜血，张起灵一下子就皱起眉头：“吴邪……！” 吴邪听见他的声音，长出了一口气，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了看那个玻璃罩子，熟门熟路的用滴着血的手指摁着密码。张起灵问道：“出了什么事？” 吴邪已经没有心思想为什么这里没有人，还有这里有没有监控了。滴的一声密码正确，玻璃罩子刚滑开一条缝张起灵就钻了出来一把抱起他。他不清楚吴邪为什么会受伤，而且四肢最为严重。吴邪显然懒得管他的姿势，只道：“马上得走……” 张起灵顿了一下，从床头拿来一些普通药品，放下吴邪，二话没说先把吴邪手上的伤处理了一下。除去石子和碎屑，看到掰开的指甲的时候，张起灵的眼神暗的不见底。 但是处理完手，要去捉脚的时候，吴邪突然抱住了张起灵的脖子。 “小哥……你倒底是谁？” 他的语气很困惑，喃喃着：“我又到底是谁？” 张起灵顿了一下，手臂穿过去，环紧他的背。刚要把他抱起来，就看见门口站着笑着的黑眼镜。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吴邪背对着门口，尚且看不见。黑眼镜默默的比了个口型： 【说吧。】 ————————————————————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 “你的目的是什么？” “……” “你知道你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吗？” 坐在房间一角的解语花默默地挑起眼皮看了对面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还是没有说话。这个惨白的房间里好像只有他身上的衬衫有一抹粉红色，他冷冷的盯着对面，轻轻的挑起嘴角笑了一声。 或许是从这个笑里读出了蔑视的意义，中年人烦躁的用笔敲了敲桌子，大略是耐心耗尽，要准备宣布什么的时候，解语花已经把职位卡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来，然后手指轻巧的用力，掰成两半，推了过去。 “我辞职。” 然后就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之中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出去。 吴邪会被当做研究对象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的确是觉得吴邪不太正常，他从小开始就不会对什么东西真正的感兴趣，木木讷讷的，唯一喜欢做的事儿好像就是向着北方发呆，有段时间还老说自己想去大雪山，但后来连这话都不说了，这回一下子对这个古代人这么在意，不正常的简直显而易见。他对那个古代人表现出来的兴趣简直…… 空前绝后。 要不是自己作为他的发小知道他从没见过这个人，他简直都要以为吴邪那就叫一见钟情。这回他往外走没人拦他，走到大概底楼的时候他遇见了站在柜台边上在誊什么的云彩，云彩手里抱着叠纸，一抬头看见他，点点头：“解科长。” 解语花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辞职，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堆纸：“资料整理？” 云彩道：“是呀，有关长白遗迹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我这不正要送过去……” 解语花笑了一下道：“我来吧。” 图片上的长白天坑一如既往的破败异常，但是刚刚发掘出来那会儿地里面横七竖八的碎片和干尸已经被清扫的差不多干净了。解语花一张张的翻看着图片和资料，然后就在大厅里把它们摊开，皱起了眉头。然后招招手把云彩叫过来，指着图片：“这块区域谁负责的？怎么清理工作一点也没进行？” 云彩看了看照片，显然也很困惑的看看解语花，然后道：“不是全清理完了么？” 解语花低头看看图片，的确是还有一块在阴影里的地方布满了死尸和灰尘，和被清理过的区域简直像是一条无形的线划过一样。他点点那块地方道：“不是这里吗？不是我们手底下的人负责的？” 云彩怪异的看了解语花一眼，然后迟疑道：“科长，那里……是悬崖。” 解语花一下子就没了声音，震惊侵入了他的眼睛里，他盯着云彩的脸，很长时间之后才说：“悬崖？” 他再低下头去，只看见照片上一片黑乎乎的深渊，刚刚阴影里的所有东西，好像都被那片黑色的悬崖给吞没了，然而解语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一些事情。 那些事情，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没有经历过，但又明明白白的记得他好像经历过。那是一个电话，里面自己开口问了一句：“你一定会去，是吗？”吴邪的声音很清晰的响在耳边：“我一定会去。” 他自己一身黑色的西装，靠在一辆车上，道：“好，祝你成功，三个月后，无论如何我会派人去那边看看，给你留条后路。” 电话里他很轻的笑了笑，然后道：“谢谢。” 在画面结束之后，他猛地抬起头，把资料塞回云彩手里，然后大步朝外走。 肯定有什么不对。肯定哪里不对，而那矛盾的地方，至少能在曾经是长白山的长白天坑被探寻到。他有所发觉，可能那个古代人，自己，还有吴邪，或许还有其他人，和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反而和那个远古的世界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长白遗迹离这儿并不远，到底推论对不对，很快就能得到证实了。 —————————————————— 黑眼镜说完之后，就退到门外，看是看不见他了，但是张起灵知道他并没有离开。不过也无所谓他听不听见，他慢慢把吴邪抱起来。吴邪看起来很没有精神，乖乖的让他抱着，看他不是朝门口走慌张的动了一下：“我们必须先走……” “不要紧的。”张起灵轻轻道，吴邪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是有些不安的样子，但是也不再乱动了。张起灵想了想，道：“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 “在第一次文明……？”吴邪坐在床沿上，仰着头看他。一点变化都没有，张起灵轻轻的把温热的手掌放在他一边的脸上，用拇指捻了捻他眼睛下面疲累而出的青黑色。 “……你在那里死去了……”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又小心翼翼：“为了我而死去了……” 吴邪翕动了一下嘴唇，然后扯出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灿烂的笑容：“什么？难不成你说我转世不成……” 他缓和气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起灵打断了：“我向终极许愿要一个有你在的世界。” “一个能让你觉得高兴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终极的起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厍国人拿走了它的一部分造了青铜神树，然后被终极所吞噬。东夏人向它许愿获得能让人长生的方法，除了国家的衰落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终极像是一个不知餮足的狡猾的空洞，用希望来引诱，用绝望来铺垫。后来张家的祖先向它许愿将它自己封在了长白山的深处，由无尽的业火和沉重的青铜门来守护它，或者说，看管它。这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张起灵知道的不能更清楚，然而他还是许愿了。 张家人自己不会受业火的影响，可是吴邪会。 他唯一的联系就这么生生的断在他的怀里。他怎么能容忍，他当然不能容忍，所以明知道可能最后的结局就像是你要牛奶终极给你一头第二天就会死的奶牛，但张起灵还是许愿了。用他这辈子最诚恳的心思。他没有失败……他的确没有失败，吴邪是回来了，他能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代价……代价大概就是上一个世界的覆灭。张家本来是为了防止终极为苍生所利用而毁灭世界才守护终极的，他这个族长却带头毁了一切。 不过至少他成功了。 吴邪有些困惑的看着他，问：“终极？”张起灵摇摇头，道：“……你不需要过多理解，那是一种非人的力量。” 吴邪还是有点儿疑惑，不过他一想就头疼，好像是很久以前就已经为此殚精竭虑，再也没有思考的力气。 【6】 要进入长白遗迹有些难，不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解语花搓了搓冰凉的手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凌晨2点。果然这里除了层层拉起的隔离带，就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人，尽管这种空旷而今看来也并不正常。隔离带对于他而言根本构不成阻拦，脚下踩着诡异的绵软感，他一步步走向那个本来是门的地方。 那不知道是悬崖还是什么的地方，隐没在阴影里。这种糟糕的光线条件什么也看不见，他慢慢地走过去，是悬崖。他默默的往下看。 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解语花蹲下来，把手探过去，感觉手底下竟然触到了东西——他心里一震，那是层膜一样的东西，很韧，然而他才一用力就感觉到几乎是火烫一样的疼痛，让他马上缩回了手，踌躇了一下，在地上找了一块石头，去拨那个东西。 然而石头上传来的触感却是一片的虚空。 解语花看看自己的手，皱了好一会儿眉头，长叹一口气，两只手都上去，忍着疼，用力一撕—— 张起灵沉睡着的眼睛猛地睁开，然后把抱着的吴邪抱的更紧。 而解语花那一瞬间脑海里全是从未见过的画面，戏妆，疼痛，阴暗的墓穴，傻乎乎的吴邪，并不傻呼呼的吴邪……他的力气一下子小了，错愕的跌坐到地面上。 他是解雨臣。 他不仅仅是解语花。 惶惶然的从刚刚撕裂的那个地方望进去，那个悬崖的场景就只是一个幻像，正在缓慢的合拢。而那道缝隙里的光芒虽然很暗，但是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这样一个场景。 张起灵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帽衫，左手骨折，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具焦黑的骸骨，而他自己，身体底下是一滩暗色的鲜红液体，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咆哮了一句：“这两个疯子！！！”上手就去撕那层膜，这回疼痛更甚，铺天盖地，简直好像骨头和它一起迸出了火星，解语花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直勾勾的盯着缝隙里面的场景，吃惊的看清了。 那具残破的骸骨，从隐隐剩下的一些金属残留物，他认出了那大概是吴邪……而张起灵抱着他躺在一个石台上，那液体的确是血，他两只手上都有深深的一条口子。 就在他把头全部探进缝隙的同时，更多的，完全的回忆，几乎塞爆他的脑子。一个力竭，疼痛顿时满身都是，他咬咬牙退了出来，终于明白这一切的违和感究竟在哪里。 寒冷的风吹着一地的灰尘，云的形状，风的触感，冰冷的感受，手底下的疼痛……一切都好像是真的一样。 但是解雨臣知道并不是这样。 张起灵那个疯子，把所有人都困在了他不自觉的幻想里，靠着终极，死死的拖住了这个世界。 不仅仅是他明白了这一点，那个被撕出一人多大的口子仿佛合拢不了，开始嘶嘶的漏气一样，发出令人感到不妙的声音。遥远的研究所里，说完之后又被控制起来的张起灵已经翻坐起来，焦躁不安地看着四周。 吴邪被他惊醒，喃喃了一句小哥……张起灵定了定神，俯下身来，把额头靠在他身上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安静下来。吴邪慢慢的笑了，然后道：“小哥……我刚刚又做梦了……” “你说我是梦到以前的事了么……？”他的声音很轻，“我梦到……我梦到你抱着我的骸骨，然后自己死去了……”说完他又摇摇头笑了：“可你在这儿。” 外面乱的天翻地覆，有多少人在彻夜加班分析什么都无所谓，你在这儿。 张起灵好像是被更深的焦躁击中了，紧紧地抱着吴邪，不愿再抬头。 “……怎么了？”吴邪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伸手去摸摸他的脸。他已经不去想自己对张起灵的在乎是什么原因了，他只知道，自己在乎他，依赖他，喜欢他，想要他。他们靠的很近的脸庞很快就变成挨在一起，吴邪先是轻微的挣动了一下，接着就放松下来，接了一个柔软而潮湿的吻。张起灵的嘴唇很软，吴邪含着舔弄了一会儿，觉得困意又上来了，借着小夜灯那熹微的光线睁眼看他黑沉沉的眼睛，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但他实际上又是并不那么的关心原因，现在他抱着这个男人，心里只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感觉，他懒得管除此之外的一切，哪怕现在外面地震了，只要这床不塌，吴邪也懒得起来。 嗯……塌了也行，死了也没多大关系。他模模糊糊的似乎知道，自己好像只剩张起灵了。 张起灵显然也不想让他多烦恼，他抵着吴邪的脖子摇了摇头。吴邪就凭感觉去扯被子给他盖，扯到一半，指尖火辣的隐痛感触到织物的感觉之前手就被他捉住了，然后，张起灵的一条腿卡进了他的腿间。 半梦半醒之间，吴邪舔了舔他肩膀上的麒麟线条，两条腿顺从的张着。他仿佛看到梦里那个清冷的美丽男人，仿佛看到他模模糊糊落下来的吻。带着一点潮湿气，旁边的仪器在发出微弱的滴滴声，快感从他的手掌底下烧上来，吴邪发出了呻吟，手臂勾住了张起灵的脖子。从腰开始，都裸露在恒温的空气里。 摄像头还在工作，他满脑子却都已经成了浆糊，看就看吧，反正没隐私。灼热的器官抵住私处，推进去，润滑稍微有些少。吴邪偏着头，听着两个人的粗重的故意声，浑身都在不知是甜美还是痛苦的颤抖。他看见张起灵紧皱的眉头，抿着唇，像是成了薄薄的一条线，随后满足的轻轻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来，然后声音低低哑哑的，很柔软的喊他：“吴邪……。” 如同心底哪处被他这样的声线触的柔软不堪，吴邪短促的呻吟了一声，张起灵的手臂铁铸的一样抱着他，身上的汗，身体里面的灼痛，很快就在冲撞中只剩下快感，一下下的，像要烧进脑子里去。他感觉到张起灵的不安，却也只能抱着他让他伏在自己身上。手底下抓着他柔软的黑发，吴邪夹住了他的腰。 外面的天色在慢慢的亮起来。 人群在工作，飞到屋檐上的肥麻雀啾啾了几声，晨跑的人细碎的脚步声，彻夜不归的醉汉悠悠醒转。 多么完满的世界。 解雨辰用难以言说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世界。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终极才能做到的可怕结果，给你一个美的好无破绽的梦，然后叫你付出近百倍的代价。如果张起灵没有被他们发现，如果他能够拦着吴邪，如果他不去探究这个矛盾点，这个幻像大概就会永无止境的推演下去。但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一旦发觉，这个毫不真实的世界就该逐渐崩坏了。 就如同第一个发现真相的自己一样。 他的手，从指尖开始，像雾气一样正在慢慢散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无奈的笑了一声。他想到那十年里面吴邪一刻也没放弃过的追寻，从楞头青变成后面那副成熟老练的模样，结果没想到这两个人一起钻牛角尖的结局，竟然是这样的。解雨辰也想过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这种结局，然而想了想，恐怕自己既没有把吴邪从张起灵身边带走的本事，也没有什么能对抗终极的力量，也就是，得认命了么？ 天光似乎有些稀薄，是一种被水晕开的藏青，浅浅的几乎可以看到那后面掩藏的纹路，青铜的质感，深刻的花纹。 吴邪被弄到高潮的时候连声音都似乎发不出来了，浑身似乎都要被那种灼热的快感给烧焦。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会儿，安静下来，闭着眼睛喘着气。 张起灵也静静的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啄吻了一会儿他的脸庞把软掉的阴茎抽了出去。吴邪推了推他，用轻微沙哑的嗓子低声道：“……让我去洗个澡。” 张起灵撑起身体来，作势要抱他去，但吴邪拉不下脸来，摁下他的手道：“我……我自己来！”站起来的时候大腿内侧蜿蜒下温热的体液，流淌感烧红了吴邪的耳朵，然而，刚迈出步子，这个不辩时间的地方那盏唯一的小夜灯就突然灭了下去，一片黑暗里只有壁上的电子钟亮着微小的数字，07：49，20150年八月八日，农历立秋。 似乎这个日子哪里有些熟悉，但吴邪没怎么注意。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同时另一只手去够电灯的开关。然而黑暗却好像刺激了张起灵，他一下子又从背后抱了上来，砰咚的几声之后，吴邪差点给他摁在那桌子上，不由得低低的吼了声：“你干嘛？” 周围的黑暗都好像薄薄的，半透明的。张起灵无法解释为什么这种糟糕的直觉一次又一次的席卷过来。他摇了摇头放开了吴邪，看他拍开了灯，骤然明亮的灯光让他眯了眯眼睛，他穿了衣服，然后不安感更强，最终目光默默的飘着落在吴邪赤着的脚上，瞳孔猛地锁紧了。 那白净的脚腕以下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雾气状的东西，而吴邪好像浑然不觉。张起灵自己却记得，还在不久之前，那双脚还因为快感而脚尖都绷紧了，清晰的，温暖的。现在不见了，在他一下子站起来之前，门就被猛地撞开，黑眼镜冲了进来，倚在门框上皱着眉头朝他笑，他来的突然，但是张起灵又隐约觉得必然——他看见黑眼镜抬起他的手，凌空做了个抽他一巴掌的手势，然后道：“哑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张起灵看着他逐渐变透明的手，一个字也没有说，黑眼镜看着他，突然仰起头神经病一样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哑巴张有一天居然也会变成这样的情种……！你真……你真他妈的……” 对于死亡怕么？总是怕的，但是怕也逃不掉。黑眼镜差点就这么笑成傻逼，太他妈可笑了，什么古代现代，只有妄想，只有一场大梦，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 “哑巴……外面要塌了……” 静悄悄的在坏掉的一切，张起灵握拳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黑瞎子却继续道：“小三爷估计也很快会想起来……” 浴室里从头到尾静悄悄的，只有水声。 “滚。”张起灵很轻的道。黑瞎子似乎是愤愤的朝他挥了挥拳头，然后就晃了出去，一路高唱着不成调的歌。接着张起灵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浴室门前，想去拉门，却犹豫了一下。 里面水声还在不间断的流淌着，等终于停下来了，已经过去了整一个小时，傻子才相信他仅仅是洗澡。但是这道门里面除了水声就是死寂——让人焦躁不安的死寂。等水声终于停了，他甚至听到外界有隐隐约约的隆隆声，然而他并不在意了。吴邪终于开门了，他和张起灵差不多的身量，带着水汽，浑身赤裸，眼神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张起灵没有开口，吴邪什么都没有说“啪”的一个耳光。 “为什么没有在门还开着的时候下山去？” 他打的不重，抡圆了胳膊却舍不得落下的力道，声线忍的在轻微的颤抖：“为什么还要向终极许愿？” 张起灵闭上眼睛，很轻很慢的笑了。 “你知道。” 吴邪猛吸了一口气，这回是结结实实的一拳揍上来了，但同时，他整个人也狠狠的，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滚烫的眼泪滚落下来。张起灵只是拍了拍他的背。 他其实也想质问吴邪的。他想愤怒的抓着他问，你为什么不忘了我。你为什么不好好过自己的生活。那样的话……他的睫毛颤了颤，同样用力的把吴邪死死地抱住。他绝对不会回去的，他绝对不会醒过来的。在荒凉的现实，他只有满世界的废墟和硝烟，天空是带着死气的暗红色，只有他一个人。走到哪里，都仅仅只有他一个人。无论任何事情都没有了意义。 与其那样，不如在这里和吴邪一起死去。疼痛和温热的躯体，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得以弥补的遗憾。他要留在这里。 吴邪直到小腿的身体都已经轻微的消散了，他埋在张起灵颈窝里的声音发闷而带着哭腔：“从这里滚出去……活下去……小哥我求你活下去……”他仅仅是抱着吴邪，然后摇了摇头。接着吴邪就安静下来，狠狠的咬着他的肩膀。 但是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20150年八月八日，农历立秋，半夜11：59分，吴邪完全消失了。张起灵抱着他，心脏上插着玻璃的碎片，睡的很安静。 2015年八月九日，农历立秋后一天，00：00分。张起灵因失血过多，死亡。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